秋风渐凉,曾属刘表章陵郡城城墙之上,如今尽皆换上曹军黑底金边大纛。
章陵郡府厅堂之内灯火通明,空气之中弥漫着炙烤羊羔的焦香,觥筹交错之间酒香四溢,丝竹悠扬,舞姬翩跹。
曹操端坐首席,身着一件玄色锦袍,并未披甲,从容而威严。
他一手持玉杯,另一手随意搭在凭几之上,指节和着舞曲有节奏轻敲与几面。
面带微笑,双眼微眯,目光却如鹰隼般透过薄薄眼缝扫视者堂下众人,最终落在左下首席一位身着荆州文士深衣、气质儒雅中年人身上。
——此人正是助他兵不血刃拿下荆北门户的首功之臣,蒯越,蒯异度。
“异度……”
曹操声音不大,但原本丝竹之声却随着他话语低了下去,
他直起身子微微向蒯越方向倾身,举起酒杯:
“此番新野、章陵、蔡阳等重镇,能传檄而定,使得百姓免遭战火涂炭,将士得以保全,皆赖先生深明大义,洞悉时局!
此杯,敬先生!”
曹操神色真诚,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赏。
“盛饮……”
堂中所有文臣武将皆随曹操话语,对蒯越举杯。
蒯越连忙起身,深深一揖,脸上露出一丝谦恭笑容:
“丞相言重……
越不过顺天应命,为荆襄父老求一线安宁罢了。
今刘荆州既薨,二子不协,人心惶惶,丞相奉天子以讨不臣,王师所至,越岂敢螳臂当车?
微末之功,实赖丞相威德感召。”
他话语得体,姿态放得极低,但眼底深处,却仍有一丝黯然一闪而逝。
曹操朗声大笑,一饮而尽,示意蒯越落座。
待舞乐稍歇,他放下酒杯,身体微微前倾,手指习惯性地敲击着案几,目光变得深邃,声音也低沉了几分:
“荆北门户已开,襄阳近在咫尺,却城坚池深,刘琦孺子,刘备,邓义等辈拥兵自重。
先生久在荆州,洞悉其情,不知可有良策教我?强攻,抑或……”
他没有说下去,但那探寻的目光已说明一切。
蒯越正襟危坐,眼神变得专注而锐利,仿佛昔日在刘表帐中运筹帷幄的谋主重现。
他沉吟片刻,缓缓开口,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:
“丞相明鉴……
襄阳固若金汤,强攻纵然能下,必然损兵折将,耗时日久,更恐玉石俱焚,非上策也。”
他微微一顿,观察着曹操的反应,见其凝神静听,便继续道:
“越以为,当以‘名’、‘势’破之!
曹公乃大汉丞相,代表朝廷。
目下荆州因刘景升新丧,刘琦初立群龙无首,人心浮动,诸郡诸将各怀心思。
丞相何不以天子名义,明发诏令?”
他身体微微前倾,声音已是不由逐渐拔高,将近日所思所想道出,如同在布下一个精妙的棋局:
“其一,诏抚襄阳城内诸将,明示归顺朝廷者,保留原职,论功行赏,既往不咎。
本地豪族,最重身家富贵,有此诏令,其抵抗之志必减。
其二,诏谕荆州其余未下郡县,诸如江陵、江夏、南郡等地守臣,如有弃叛逆而归朝廷者,保其官职。
能北上伐刘琦、刘备二贼者,封官授爵……
如此春风化雨之下,足可令荆州本就涣散人心,更加分化。
襄阳纵有坚城利刃,内外交困,人心离散之下,又能支撑几时?”
蒯越语速不快,但每一个字都敲在关键处。
他眼中闪烁着洞悉人心的光芒,仿佛已经看到诏书在荆州引起的波澜。
曹操听着,原本敲击案几的手指停了下来,瞳孔深处精光爆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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