巨大的擂石轰然滚落,将云梯连同上面一串士兵砸得粉碎。箭矢如同长了眼睛,从垛口缝隙中精准地射出,不断有士兵从半空中栽落。
城下,尸体迅速堆积,鲜血浸透了泥土,汇成粘稠的小溪,汩汩地流向低洼处。
战斗从清晨一直持续到日头偏西。
五千精锐,伤亡近半,沅南城那低矮的城墙却如同被鲜血涂抹了一遍,依旧牢牢地矗立在那里。
城头上,那面残破的“蔡”字旗,在夕阳的余晖和尚未散尽的硝烟中,猎猎招展,带着一种近乎嘲讽的意味。
钱博头盔下的脸,肌肉扭曲,牙关紧咬得咯咯作响。
夕阳将他失利的影子拖得很长很长,一直延伸到身后那片沉默而压抑的军阵之中。
他能感觉到,无数道目光落在他背上,带着失望、恐惧,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……怀疑。
对岸,北岸刘表军的营寨方向,隐隐传来一阵阵粗豪的笑声,隔着滔滔江水,模糊却又无比刺耳,像鞭子一样抽打在他的脸上。
“鸣金…收兵。”钱博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,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。
夜,再次降临沅水。南岸联军大营的气氛沉重得如同灌了铅。
白日攻城失败的阴云笼罩着每一个人,伤兵的呻吟声此起彼伏,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和草药苦涩的气息。
中军大帐内,气氛更是压抑到了极点。牛油大烛的火苗不安地跳跃着,映照着钱博那张阴沉得几乎滴出水来的脸。几员将领分坐两侧,个个眉头紧锁,沉默不语。
“耻辱!奇耻大辱!”
钱博猛地一掌拍在案几上,震得烛火狂跳,地图卷轴都弹了起来。
他胸膛剧烈起伏,白日城下堆积如山的尸体和城头那刺眼的“蔡”字旗,反复灼烧着他的理智。
“五千甲士,竟奈何不了两千守卒把守的破城?我钱博的脸,都丢尽了!更丢尽了交荆两州的脸!”
他霍然起身,在帐内焦躁地踱步,沉重的脚步声敲打着每个人的心,
“北岸的刘磐,此刻怕是笑得连他亲爹都不认识了!这口气,老子咽不下去!”
副将陈武抬起头,脸上还带着白日被滚油烫伤的痕迹,沉声道:
“将军息怒!沅南守将蔡瑁,乃是刘表心腹,其部曲虽少,却多为荆州精锐,城防亦早有准备,非仓促可下。
我军远来疲惫,锐气已挫,强行攻城,徒增伤亡啊!”
“那你说怎么办?”
钱博猛地转身,通红的眼睛死死盯住陈武,
“就缩在这南岸,看着临沅城一天天被耗死?看着对岸的刘表军笑话我们是缩头乌龟?然后等他们休整好了,从容渡河,把我们和临沅一起包了饺子?”
他越说越激动,声音拔高,
“坐以待毙,死路一条!必须动!必须把战场烧到北岸去!只有打疼了刘磐,才能解临沅之围,才能洗刷今日之耻!”
他几步跨到地图前,手指狠狠戳在沅水北岸:
“明日!集结主力,强渡沅水!直扑刘磐大营!狭路相逢勇者胜!我就不信,堂堂两万健儿,冲不垮他刘磐的阵脚!”
“将军三思!”另一位年长的校尉急忙劝阻,
“沅水湍急,江面宽阔,渡船又少,一旦半渡遭敌,后果不堪设想啊!刘表军在北岸经营多日,弓弩阵地必然完备,我军渡江,无异于自投罗网!”
“自投罗网?”
钱博冷笑一声,眼中闪烁着近乎偏执的火焰,
“白日攻城失利,刘磐必以为我胆气已丧,只会龟缩南岸!他绝对想不到我钱博敢反其道而行,强渡沅水!
兵法云,出其不意,攻其不备!此乃险招,亦是奇招!传令下去,各部连夜准备!搜集所有渡船、木筏,绑扎结实!明日卯时,强渡沅水!有畏缩不前者,斩!”
军令如山。将领们面面相觑,最终只能抱拳领命:
“…末将遵令!”
忧虑,如同帐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,沉甸甸地压在每个人的心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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