次日,天色未明。南岸的联军大营已是一片肃杀的死寂。
没有号角,没有鼓声,只有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和铁甲冰冷的摩擦声。
士兵们沉默地列队,目光复杂地望着前方黑沉沉、奔腾咆哮的沅江。
江面上,昨夜紧急搜罗、绑扎的渡船和木筏,如同巨大的、笨拙的水虫,密密麻麻地挤在岸边浅水处,随着浪涛起伏不定。
钱博全身披挂,按剑立于岸边一块突兀的礁石上,冰冷的晨风卷起他猩红的披风。
他望着对岸刘表军营寨那连绵的灯火,眼神如同淬火的刀锋。
昨夜那老校尉忧虑的声音还在耳边回响,但此刻,已被一种孤注一掷的疯狂所取代。
他猛地拔出佩剑,剑锋在熹微的晨光中划出一道刺目的寒芒,声音撕裂了江风的呜咽:“登船!渡江!破敌就在今日!”
“登船!快!”军官们嘶哑的吼叫声此起彼伏。
士兵们沉默地、争先恐后地跳上摇晃的船只和木筏。
小船很快被塞满,吃水线深深没入浑浊的江水中。桨橹入水,船夫们喊着低沉的号子,奋力划动。
木筏则只能靠士兵们用简陋的长杆拼命撑向江心。
庞大的船队和筏队,如同离巢的蚁群,开始缓缓离开南岸,朝着对岸那片未知的、杀机四伏的黑暗涌去。
船队刚离开岸边不过数十丈,刚刚进入主航道,湍急的江水立刻显露出狰狞的面目。
沉重的渡船和木筏在奔腾的激流中剧烈颠簸、打转,桨橹折断的“咔嚓”声、士兵失足落水的惊呼声瞬间打破了江面的死寂。
笨拙的木筏更是难以操控,几架木筏甚至被水流裹挟着撞在一起,上面的士兵如同下饺子般滚落冰冷的江水中,徒劳地扑腾着,转眼就被汹涌的浊浪吞噬。
就在这混乱初显的时刻——
对岸,那片原本沉寂在黎明前最后黑暗中的连绵营寨,骤然亮起一片令人心悸的火光!
紧接着,是如同夏日闷雷滚过天际的嗡鸣!那声音低沉、密集、带着毁灭一切的威势,瞬间压过了奔腾的江涛!
“不好!蹶张弩!是蹶张弩!”船队中有人发出凄厉到变调的嘶喊。
晚了!
无数道粗大的、燃烧着油布的黑色巨影,如同从地狱深渊射出的毒龙,撕裂了灰蒙蒙的晨空,带着死亡特有的尖啸,狠狠地砸向江心那片缓慢移动的、混乱不堪的船队!
轰!咔嚓!
一艘满载士兵的渡船首当其冲,碗口粗的、裹着烈焰的巨弩轻易地洞穿了脆弱的船板,如同撕开一张薄纸。
木屑、血肉、燃烧的碎片混合着巨大的水柱冲天而起!
船体在令人牙酸的断裂声中迅速解体,上面的士兵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,便被冰冷的江水和灼热的火焰吞噬。
断臂残肢混合着船板的碎片,在猩红的水面上载沉载浮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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