朱骁的声音在城墙上方不断响起,穿透厮杀与惨叫:“快将伤兵拖下去!空位立刻补上!”
他头一次指挥上万人,从最开始的慌措到镇定的指挥,适应极快。
他甚至忍不住有些自得——虽说守城相比野战难度较低,但自己似乎真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军事天赋。
严寿带着一队辅兵及时出现在城头,默不作声地将伤亡士卒拖下城墙,指挥生力军填补空缺。
滚烫的金汁、沉重的石块、粗壮的圆木被源源不断运上城头,守军机械而顽强地重复着防守动作。
朱骁一边指挥着,一边将身体藏在城墙内,避免暴露在空气中。
他的亲兵全身披甲,被一箭射死在他面前,这个场景历历在目,自己绝不能迈入后尘。
“将军......我不想死......”
突然,一只血手从后面抓住朱骁的脚踝。
他低头看见一个眼珠中箭的年轻士卒,剩下的那只独眼里盛满恐惧与对生命的渴望。
鲜血从箭伤处不断涌出,在他的脸上蜿蜒出一道道血痕。
朱骁蹲下身,注视着那双迅速失去神采的眼睛,沉声道:“你放心,你家里的人,我会照顾好的。”
“我......不想......”
又一条鲜活的生命死在了战场上,看他的年纪,估计才十七八岁,家中的父母听到丧讯后,恐怕会流尽眼泪。
朱骁面色阴沉地起身,没有时间悲伤,若城池被破,不知有多少百姓将惨遭屠戮。
......
陕州(今河南三门峡)。
数万虎捷军禁军在王峻的带领下,已经滞留十余天了。
府衙内,王峻每日摆酒设宴,歌舞升平,除了最初派了五千人马支援晋州,他似乎已经完全忘记了那里的战事。
一名亲兵快步走入厅内,对正与舞女嬉戏的王峻低声道:“大帅,官家派来的使者到了。”
王峻打了个饱嗝,脸颊通红,眼神迷离道:“让他进来。”
使者一进房间,酒气夹杂着胭脂扑面而来,不留痕迹的摸了摸鼻子。
见王峻一点都不把自己看在眼里,使者强压怒气道:“王帅莫非就这样聆听圣喻吗?”
王峻似乎清醒了些,一把将舞女甩开,起身朝南拱了拱手,含糊道:“要说什么就说。”
使者正色道:“官家将于十二月三日御驾亲征,经河内,出泽州,要与节帅在晋州城下汇合。”
郭威的意思很明确:老子都要御驾亲征了,你他娘的还原地停留吗?
王峻笑了笑:“本帅已经派人去协助守城了,晋州兵力已够,大事定已,官家何必亲征?”
见使者不解其意,王峻大喝一声:“将地图拿上来!”
亲兵将地图铺好后,王峻一把将使者拉到跟前,指着地图道:“辽军已经败于晋州城下,必不会再攻!单凭北汉军队,绝不可能攻下。”
“斥候来报,辽军主力骑兵集结在这一带,正等待我军主力。我军骑兵稀少,与之野战,胜算渺茫。我驻军陕州,非有所图,乃等待时机。”
“天气日渐寒冷,辽汉联军必不能持久,只要再等待不久,晋州之危必解。”
“另外,大周开国不久,陛下绝不能轻易离开京城,万一御驾一过汜水关,慕容彦超杀进汴梁,大事就完了。”
“你只需要将我的话原样带给官家即可。”
使者听罢,惊叹道:“大帅真乃目光高远,我之前不解用意,还望恕罪。”
待使者走后,王峻的眼中哪里还有半分迷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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